夢想依舊如花綻放

Joaquin是一個住在美國德州的高中生。他們一家人都是非法移民。Joaquin在襁褓中被父母親從墨西哥帶來美國,在美國長大成人,今年要申請大學,卻陷入沒有合法身分的窘境。Joaquin把希望全部放在推動移民改革的夢想法案上,但是夢想法案在聯邦參議院闖關失敗,Joaquin因此絕望,在感恩節過後第二天,穿上西裝,吻別父母,後舉槍自盡。

Keish是一個住在美國喬治亞州的大學生。他們一家人也都是非法移民。Keish小時候被父母親從韓國帶來美國,在美國長大成人,去年從高中畢業,卻因為沒有合法身分無法進入公立大學,又申請不到私立大學,只好在跳蚤市場工作。但是今年,一群不滿移民政策的喬治亞州立大學教授祕密成立了一所自由大學,教授非法移民學生。Keish上了這所大學。她終於上大學了,她很快樂。

 
當然,自由大學和其所售予的學位都不被美國教育部所承認,在這所自由大學受教育的學生也無法靠該校文憑找到工作。但是這些非法移民學生無怨無悔,他們為學習而來,不為找工作而來。

很多人不知道,美國的非法移民是有繳稅的。而且正因為他們是非法移民,不享有美國公民和住民的社會福利,因此什麼稅率減免的好處他們都沒有份,他們該繳的稅是一毛都逃不掉。換言之,美國非法移民繳的稅,只怕比合法住民還多;與此同時,主張驅逐非法移民的政客卻在國會山莊裡大聲嚷嚷,說我們不應該把納稅人的錢送給非法移民…哈囉,非法移民就是最老實的一群納稅人啊!

正是這種不公不義,更顯非法移民的孩子們不屈不撓追求夢想的不易。

曾小貓真的相信,Keish現在上的這所自由大學,雖然不能給她合法的學位,但是她付出的努力,一定不會白費的。

相較之下,Joaquin的死真是太可惜了。他留下遺書說要以死相諫催生夢想法案,但是他大概不知道一個非法移民孩子的生命在美國政客眼裡有多麼不值,他舉槍自盡的消息引起西文和華文媒體廣泛關注,但是美國主流媒體都當作地方新聞簡單處理,四天感恩節假期過完已經沒人記得他。

感恩節假期過後的那個星期一,凌晨三點,曾小貓坐在新聞室裡,手上拿著Joaquin自殺的外電稿;稿子已經過期,只能落得被扔進資源回收筒的命運。小貓把這張外電稿輕輕放在一疊回收搞的最上面,像在棺木放上一朵白玫瑰。曾小貓多麼希望,自己有機會跟這個孩子談談…親愛的孩子,你可知道,夢想是多年生木本植物,不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夢想有時候會被延宕,但是不會被遺忘;就像寒冬中覆上一層白雪的枝椏,明春來時枝頭的花朵一樣綻放,但前提是,那枝椏不能死在雪地裡,否則就算冬去春來,它也無法綻放出什麼了。

親愛的孩子,你可知道,我也是移民,當我在你這個年紀時,我甚至還沒踏上過美國的土地。我從學生簽證換到工作簽證換到綠卡,中間是漫長的六年,拿到綠卡迄今滿兩年,想拿公民還得再等上三年。除非你有個有錢老爸幫你搞個投資移民,否則離鄉背井當移民總是很艱難的,但是孩子,在夢想的力量之前,沒有什麼困難是克服不了的。

真的,在夢想的力量之前,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親愛的孩子,你可知道,所有我在你這個年紀曾經夢想的一切,幾乎都已經實現了--十八歲時的我,想來美國,想做記者,然後寫書,最後成為真正的作家…這些夢想在當年的我看起來是多麼的遙不可及,但是十四年後的今天,我已經來美八年,已經做了九年記者,已經出版了第一本書。

親愛的孩子,請允許我在這裡寫下你的故事。因為我覺得你應該被記得,更因為我自己需要記得你。你飲彈自盡的那一天,我和一群同事一起被裁員,同時有位同事上吊自殺。被裁員的人似乎很有萬念俱灰的理由,但是我在一疊待回收的外電稿上看到了你的故事。我想你一定也覺得自己很有萬念俱灰的理由,一定不知道自己在一個三十二歲的阿姨眼中是多麼前途無量。你提醒了我儘管此刻被裁員的我自以為很有理由絕望,但是換一個角度來看,我的未來仍然無限可能。

明春來時,夢想依舊如花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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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別
延宕的夢想
夢想如花綻放(上)
夢想如花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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