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大以後要當醫生… I Want to be a Doctor When I Grow Up...

曾小貓小學畢業的時候,同學人人都買了畢業紀念冊,傳簽留念。那真是一種奇怪的風氣,才十一二歲的小鬼頭不但要在畢業紀念冊上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寫幾句什麼「勿忘我」、「長相憶」之類的廢話,還要煞有其事的寫個人檔案,以免再過幾年,這本紀念冊的主人就會忘記你。個人檔案的內容五花八門,必寫的除了姓名生日血型星座電話地址,還有偶像、志願、最喜歡的一首歌、最喜歡的一本書、最喜歡的一部電影(說起來,怎麼跟臉書的個人資料頁有點像…)等等。

曾小貓沒有買畢業紀念冊。現在回想起來班上好像也就只有小貓一個沒有買。有同學拿他們的紀念冊來讓小貓簽,小貓就寫簡單寫個祝你畢業快樂。也有同學看了不滿意來磨纒小貓的,所以小貓偶爾也在同學的逼迫下填寫了偶像志願等資料。

那簡直向後來申請綠卡一樣的為難人。

總之,曾小貓記得,那個時候,小朋友的志願以當醫生最多,偶像以馬蓋先最多(真的,不要懷疑,真的就是馬蓋先。)

那曾小貓寫了些什麼呢?小貓的偶像是,國父孫中山先生。(真的,不要懷疑,真的就是孫中山,「孫」字前面還要認真的空一格,表示尊敬。)看到這裡,一定有很多讀者朋友嗤之以鼻了,想笑就笑吧,反正小貓在小學的時候已經被笑個夠了。同學笑,小貓就反駁說,笑什麼,你的志願不是要當醫生嗎,你知道國父孫中山先生也是醫生嗎?要當醫生的人,去崇拜什麼馬蓋先啊?

小學那幾年,曾小貓真是認識了太多立志當醫生的小朋友。一直到小貓大學畢業,台大醫學系仍然穩坐莘莘學子第一志願的寶座。可是從小到大,小貓認識的那些,立志當醫生的小朋友,後來真的當了醫生的,卻一個也沒有,可見這一行真是競爭激烈。說起來,孫先生不但當了醫生,還當了國父,從某一方面來說,還真是厲害,不愧是曾小貓的偶像。

小時候,家裡有一套光復書局出版的《世界兒童傳記文學》,其中當然也有孫中山傳。裡頭寫到,孫先生立志做醫生,是因為醫生可以接觸到很多不同的人,好宣傳革命思想。

這孫先生真是深謀遠慮啊。

在動蕩的時代,當醫生和搞政治,似乎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當然,搞政治也有好的和不好的。在此,小貓不得不提到,海地的「爸爸醫生」法蘭索瓦.杜法利耶(François "Papa Doc." Duvalier)。這個海地治安官和女麵包師傅的兒子,在海地首都太子港念完醫學院以後,去美國唸了公共衛生,然後跟美國的一個醫療隊伍在回到海地鄉間服務,那些美國人回美國以後,他又在偏僻的海地農村行醫多年。行醫當中,這個大好人很快就抓住民心,被稱做「爸爸醫生」。

一九五七年杜法利耶當選海地總統,大好人就職以後卻成了大壞蛋,開始了海地的恐怖時代。他建立了唐唐麻酷特(Tontons Macoutes)私人安全部隊,成為了殘暴的獨裁者。一九六四年改變憲法,宣佈自己為終生總統,由於殘暴變本加厲,海地人把他看成巫毒教(Voodoo)死神巴隆‧撒麥迪(Baron Samedi)的化身。一九七一年這爸爸醫生心臟病死了,死後他十九歲的兒子讓﹣克羅德.杜法利耶(Jean-Claude Duvalier)繼任為終身總統,人稱「娃娃醫生」。一直到一九八六年二月,農民革命,娃娃醫生逃亡法國,才結束杜法利耶家族在海地長達二十九年的獨裁統治。

所以,去年曾小貓在世紀強震過後滿目瘡痍的海地,遇到一個對小貓說「我長大以後要當醫生」的海地少年,小貓真的不知是喜是憂啊。

這個星期,曾小貓又看到了一個,「長大以後要當醫生」的小男孩。



今年八歲的Aziz,在白板上畫了格達費的頭像,他把格達費的牙齒畫得尖尖的,彷彿妖怪的樣子。他說,他長大以後要當醫生,救治受傷的反抗軍。曾小貓很想問他,八歲的你,知道在戰地,尤其是內戰的戰地,當醫師的艱險嗎?你知道在巴林,有四十七個醫生護士,為了救治革命軍,正在被關押候審嗎?如果,這些苦你都吃得了,你都不害怕,還是要當戰地醫生,那麼,如果不是反抗軍,而是格達費陣營的士兵,受了重傷,倒在你面前,就快死了,你救不救呢?

這些問題,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大概太沈重了。八歲是一個多好的年紀,這孩子有夢想有熱血,但卻把格達費畫成青面獠牙的模樣,他的小朋友也畫著夢想中反抗軍的大砲把格達費手下的士兵打到肚破腸流的場面。他們已經學會去仇恨那些自己其實並不認識的人。

其實,曾小貓希望,等這個有夢想有熱血的孩子長大以後,利比亞已經沒有反抗軍了,戰爭也結束了…

延伸閱讀:
寄自海地
巴林人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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