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祥子

曾小貓沒去過上海,也沒去過北京。小貓認識的上海是張愛玲的上海,小貓認識的北京是老舍的北京。

更精確的說,小貓認識的北京,是駱駝祥子的北京。他是老舍筆下一個好強的洋車夫,立志買一輛自己的車。可是,他存了三年的血汗錢買來的車卻被軍閥的亂兵拉走;再存起一筆錢,還沒買車就給偵探搶走了;車廠主人的女兒虎妞看上他嫁給他,祥子拿虎妞的積蓄買上輛車,卻因為虎妞難產死去,祥子不得不賣車來辦喪事…就這樣三起三落,末了原本好強的祥子還是受窮,而且完全墮落了,成了一個無賴。

這個辛酸的故事困擾了小貓很長一段時間,怎麼也想不明白,祥子是做錯了什麼事,要落得這樣悲慘的結局。好吧,他是有點兒太憨了,竟然連上銀行存錢都不知道呢!可是,沒受過好教育,難道又是他的錯嗎?好吧,他是有點兒太沒心眼了,竟然就為了做那麼一點小買賣把車拉到清華呢!可是,不安壞心,難道又是他的錯嗎?

後來,曾小貓才知道,好人也會落得悲慘的結局。祥子不是一個人,他是千千萬萬腐敗的政治失敗的政策的受害者;祥子不住在北京,他到處都住得,到處都有祥子的身影。

曾小貓沒去過雅典。小貓認識的雅典,是Voulgaris的雅典。


Voulgaris是個廚師,他比祥子好些,不但知道去銀行存錢,還知道跟銀行貸款。2001年希臘剛加入歐元區的時候,貸款很容易,希臘政府也鼓勵人民多多貸款,多多消費。Voulgaris也貸了款,開起了飯店,做起了廚師兼老闆。可是,才兩年的光景,希臘經濟整個泡沫化了,Voulgaris的飯店沒了生意,付不起貸款,只好把飯店家當全賣了,末了落得無家可歸的命運,現在雅典一家收容所裡蹲著。他還是個廚師,沒了飯店,他還在煮飯-給其他無家可歸的雅典人吃。這些人也都跟他一樣,有過中產階級的小資生活的那些好日子。

Voulgaris是做錯了什麼事,要落得這樣悲慘的結局?好吧,他是有點兒沖昏頭了,竟然拿那麼小的資本去貸那麼大的款子呢!可是,信任政府的振興經濟政策,難道又是他的錯嗎?

可安慰的是Voulgaris的末日還沒到。祥子三起三落,到末了萬劫不復;就讓Voulgaris這麼大起大落一次吧,就讓新上任的希臘總理為Voulgaris和他在收容所裡的同胞寫下大團圓的喜劇結局吧,就讓債務問題解決,讓每個人都回家,讓廚師再拿起他的鍋鏟,煮飯服務那些付小費很大方的觀光客吧。

天佑希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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