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美麗 About Being Beautiful

據說,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兩件事,就是美麗和有錢。

在此,曾小貓暫時不討論有錢沒錢,先討論美麗。

最近曾小貓忽然發現,美麗不只是對女人,事實上是對任何東西都很重要…甚至是對蔬菜水果也一樣。



不夠漂亮的蔬果會被丟掉,這可真是個大問題。在全球糧食危機的陰影籠罩下,如果我們不從根本的停止浪費食物著手,而只著眼於發展基因改良和農業技術,糧食問題恐怕永遠不會有解決的一天吧。

可見凡人的眼睛都貪圖美色,就連蔬果也不只要能滿足口腹,還要能滿足眼睛,何況是人呢。

忍不住要來數說一下曾小貓多年追尋美麗的辛酸血淚。先天不足的曾小貓從小就是個黃毛丫頭,小時候對於美醜還懵懂無知,直到小學三年級那一年的夏天,天氣炎熱,小貓猛冒痱子,竟然冒到臉上來了,一臉花的去上課,被鄰座的小男生大肆取笑一翻,淚眼汪汪的回到家(現在回想起來,哎呀,那不就是霸凌嗎~)貓媽見了,說,這有什麼,無非是頭髮留太長了,蓋到額頭,才長痱子!來,貓媽給你把一頭亂毛剪了就沒事了!

這不剪還好,一剪剪成了西瓜皮,隔天去上學,鄰座的小男生笑得更用力,還吆喝大伙一起來笑小貓。小貓坐在座位上,頭低低的,頭髮已經剪短了遮不住臉,眼淚一滴滴滴下來,滴在那滿是刻痕的老課桌上。

就在那一天,小貓明白了,外表對一個女生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從此開始了小貓的美麗之路。小學四年級,聯合報的“家庭與婦女”版就成了小貓每天必讀的課外讀物,凡有減肥美容相關文章,小貓一定一篇不漏的將文章剪下來, 貼在一本粉紅色的剪貼簿上,仔細拜讀,身體力行。小學五年級,小貓開始怕胖控制飲食,大約就因為如此,也種下了長不高的因子,這身高直到現在還讓小貓有絲絲的遺憾。

那時候聯合報上還有整型名醫林靜芸的整型專欄,小貓照樣一篇不漏的剪下來拜讀,小學六年級心中就立定遠大志向,總有一天要存很多很多錢去整容,鼻樑墊一墊,眼皮縫一縫,下顎削一削。因為這個遠大的志向,小貓很早很早就開始努力賺錢,小孩子賺錢的把戲也沒有, 小貓就知道寫東西,國中一年級一則短篇小說刊載“北市青年”上,拿到第一筆稿費,小貓好高興,整型基金總算有了個開頭,照理說應該要存起來的,可是一轉念,手上的錢變成了一瓶資生堂的防曬乳液,那是小貓這輩子的第一罐保養品。

然後,第二筆稿費變成了美白乳液,第三筆稿費變成了瘦臉霜,第四筆稿費變成了淡淡珠光的唇膏…總之直到國中畢業,小貓稿費也領得不少,整型基金倒是一毛也沒存下來。不過那些乳液乳霜脣膏似乎也沒發揮多大的作用 ,國二那一年小貓的外婆去世了,看到喪假假單的女同學說:哎呀,是因為你長太醜嚇死你阿媽嗎?

小貓和外婆不親近,她老人家的死沒有帶給我多大的悲傷,倒是女同學的那一句話刺在小貓心上,耿耿於懷十幾年。

國中時代的小貓乾癟黑瘦有如牛蒡,上了高中女性的第二性徵卻迅速的勃發起來,胸前吹氣球似的鼓脹了,同時不知道是否美白乳液終於開始生效,小貓白了,像牛蒡剝了皮。可那時候小貓卻為自己的外貌更加煩惱,因為敝校那惹人厭的綠衣黑裙,襯得小貓皮色發青,那寬剪裁的上衣被小貓的胸脯一撐,全沒腰身了,讓小貓的身形只顯得胖。當時班上時髦的女同學都把裙子改短,褲子放寬,小貓也想來這一套,討來貓媽一頓打,再沒敢作怪,就這樣,悶悶的過完高中,總是在跟男校同學聯 誼的時候,被班上的漂亮女生拉去襯托他們,宛如左拉筆下的妹妹。

上了大學,發生一件慘事。那時候小貓搬進宿舍,非常開心,覺得海闊天空了,想吃什麼就往嘴裡送,想穿什麼就往身上套,沒人管著,好不快活。那時候來一客杯面舉辦蒐集碗蓋送HelloKitty的活動,對HelloKitty毫無抵抗力的曾小貓猛吃了一陣子杯面,整個人胖了一大圈,臉上猛冒痘痘,等到意識到事態嚴重,已經為時已晚,小貓就這樣當了一年醜 女,繼續在聯誼的時候當籤王,扮演襯托其他女生的角色,直到畢業前好不容易才減肥成功,把臉上的痘痘弄乾淨。

經過漫長的努力,小貓直到踏出了校門,才開始漂亮起來。也說不上來那樣的變化是怎麼開始的,就是有一天,忽然意識到,自己常常被讚是美女。也許是年紀大了,接受了自己的樣子,開始喜歡自己了,表現得有自信了吧。又或者是,認識自己久了,知道如何用髮型和服裝來掩飾缺點了吧。

小貓對於美麗有難解的心結,因為從小被取笑的多了,特別看重他人的肯定。

小貓追求美麗的高潮是五年前-這也是我五年來始終不願意提及的惡夢-參加了曼黛瑪蓮副牌瑪登瑪朵的內衣美少女選拔,竟然得到第一名;獎金當然不錯,但是小貓 最想要的是有人告訴我“你是美女”。那一天小貓多開心呀~!可是第二天水果日報刊出一張奇醜無比、歪嘴凸肚的女子照片,照片旁邊打上小貓的名字,報導影射小貓得獎,完全是小貓當年服務的電視台向內衣廠商施壓的結果。那張照片裡的人是誰,小貓簡直認不出來;為什麼會有施壓一說,更是無法理解。

小貓只打從心底覺得對不起電視台的長官,任性的跑去參加這種活動,給他們添麻煩了。水果日報卻還不放過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的小貓,接二連三的寫了好幾篇莫名的報導,長官氣炸了不說,小貓也嚇得不敢去上班。

所以來美國了,這麼多年來,一直不敢回去台灣的新聞界。這麼多年了,才第一次敢稍稍放開心胸談談這件事情。很想誠心誠意的跟當年電視台的長官說抱歉,雖然如今也不知道他們身在何方了。也很想跟當年的自己說,就算沒有當選曼黛瑪蓮的內衣美少女,你還是一樣漂亮的喔。雖然有水果日報刊出來那張醜醜怪怪的照片,你也還是一樣漂亮的喔。

明天早上起床,小貓也要記得對鏡子裡的自己說,雖然你左邊雙眼皮的眼褶比右邊窄一點,雖然你的下巴磕尖尖的牙床骨方方看起來臉就是不小,但是,你還是,很漂亮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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